「此刻,我在哪裡?」

一個聲音響起,說道:「在闢地開天之時。」

「最初的故事永遠流傳。」這是另一個聲音。

 

一整圈的面孔盤旋著,太陽色澤的面具圍繞著篝火。所有的身體緊挨著彼此,包裹在睡袋與披風斗篷裡,蜷縮成一團以抵抗寒冷。

 

我抬頭仰望,瞇著眼睛避開篝火的閃光,望著在我們之上六十公尺的峽谷邊緣。在黑暗中能清楚地便是峽谷邊緣,是因為眾星在其上閃耀。繁星點點中,暗黑的天篷從峽谷的這端鋪展到另一端。月亮在數小時前從這裡經過,藉著灑落在整個謝伊峽谷的銀白色月光,我們升起營火。現在,只剩滿天星斗在凜冽的寒夜中閃耀,火焰在狹窄的箱型峽谷中燃燒。

 

我畫了根火柴,置於壓入菸草的菸斗槽上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星火在菸草中蔓延,香氣竄進了我的肺。我吹出一口菸,溫熱的風在火花與菸草的爆裂聲中上揚,把煙霧撕裂成縷縷白煙,我望著煙霧在空中消散,彷彿這一切本該如此。我將菸草填滿,壓入菸斗槽再度點燃,向我的左邊傳遞過去。

 

「最初的故事永遠流傳。」我說,「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是在篝火邊,在那至美的火光中可以書寫、做愛,當然還有說故事。這是許多年前在秘魯的一位薩滿告訴我的故事。」

 

我閉上雙眼任由火光貫穿眼瞼,紅橘色的光影舞動著。我聽著火堆中燃燒的嘶嘶聲與爆裂聲,傾身向前感受火的衝擊,我的雙頰通紅。有那麼一瞬間,我知道自己張開眼睛就能看見安東尼歐。安東尼歐‧莫拉里斯教授坐在我對面,雙腳盤坐在他的披風斗篷下,帽子、手杖和小囊袋就放在身邊的地上。調整此時此刻的頻率,展現時間與空間的靈活柔韌,我知道我能忽略此刻的目的,跨越多年的時間和數千公里的距離與他交談。如此可貴的良機令我驚訝。總是如此,我已經習慣於各種驚奇。

 

我張開眼睛,對著這幾張靠近篝火的面孔微笑。我用比呢喃聲稍大的聲音說:「你們記得這個故事,」我望進這群圍繞在營火邊的朋友的眼眸,「不是嗎?這個最初始的故事?你們當然記得,故事始於太陽留下的一滴淚珠。」

 

菸斗傳遞完一圈。一隻雪白的手從黑色的毛衣中伸了出來,將菸斗拿到我面前。我點頭以雙手接下。我抽了一口菸斗,將煙霧往下吹到自己的雪衣前方。

 

「在天地初創的時候,太陽留下一滴眼淚洛在地球上。當時的地球還是個少女處子,而太陽展現她的萬千丰姿;像年輕女孩踮起腳尖轉圈跳舞,以她藍綠色的秀麗丰韻誘惑偉大的星辰。在此同時,地球的月亮姐姐也在旁圍繞照料著,如同一位la comadrona、年長的女伴。」我將菸斗傳往左邊,在這個時刻,繼續傳遞一圈是很恰當的。

 

「現在的事實是,太陽一直對地球懷有好感。然而,有一段時間,這顆偉大的星辰卻被月亮給吸引了。但是太陽的光芒總是照耀著地球,因為她才是激起太陽熱情的真實對象。為了成全他們,待字閨中的月亮自願退出。儘管她摯愛著地球,也願意忠實地陪伴妹妹;然而她卻發現自己無法直視這對愛侶,於是她將自己隱藏在悲傷的陰影中。」

 

「而每逢月亮的臉隱藏在陰影幕後時,太陽和地球便可自他們蒼白的監管者的注目中逃脫,圓滿他們的愛情。」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露齒而笑,點了點頭。這個故事聽起來很美。這些字句建構了它們自己這幾張接近火邊的臉龐帶著笑容,這些字句揚升在暖烘烘的空氣中。

 

「當然,地球有很長一段時間孕育著生命。海洋因懷著胎兒而水面高漲,生命在地球的海洋子宮中成長。而月亮姐姐,這位忠誠的照護者,成了地球的產婆;每個人都知道海洋會對月亮有所回應。」

 

「有一天,太陽展現笑容,月亮眉開眼笑,在地球的嘆息聲中,生命誕生了。」

 

-摘自《日之島》生命潛能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