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在每個世界宗教的神祕文獻中，或是在現代的啟靈藥物研究中，人們都宣稱這類經驗也包含了知識。通常都會出現像「看見真理」這樣的描述。哈佛大學心理學家威廉．詹姆斯曾在一九二〇年出版《宗教經驗之種種》一書，而他選擇將這稱為神祕經驗的「智性特質」（the noetic qualities）。

 

在我們理性地反思神祕主義文獻，或是思索使用啟靈藥物的志願受試者之相關研究報告時，我們如何分辨何謂「非理性」，又何謂「無理性」？儘管這個問題會提供專精於知識論（epistemology，這種心智鍛鍊試圖區分並辯護我們如何知道自己以為自己知道的事物）的哲學家無盡的樂趣，但是更有用的或許是檢驗兩個簡單的觀點：一：某人回報的直覺式知識如何與其他人的回報比較；二：在這種所謂的知識出現之後，人後續出現的態度和行為，這也是哲學家威廉．詹姆斯所謂的「生命的果實」。

 

在神祕形態的經驗發生後，有幾個知識原則經常被人提及並「串連起來」。因為我很清楚語言本身的侷限，而且不同的用語對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意義，因此我只會列出並簡短討論這些知識原則。共通的核心洞見一般會包括下列實相：（一）神；（二）不朽；（三）交互關係；（四）愛；（五）美；（六）浮現的智慧。

 

神

 

對不同的人而言，翻譯為「神」的Ｇ、Ｏ、Ｄ這三個簡單英文字母有許多不同的意義，所喚起的強大情感可能是全然的虔誠和敬畏，也可能是全然的冷漠與厭惡。

 

和不同世界宗教的神祕主義者交談所得到的迷人發現是，他們顯得如此確定有某種神聖的意識層面存在，而且他們幾乎毫不在意他人可能選擇什麼樣的詞彙來描述它。如果你喜歡「神」這個字，那很好；如果你偏愛「耶和華」、「基督意識」、「阿拉」、「梵天」、「偉大的靈」，或者你只想用「更高的力量」，那樣也行。如果你寧願將終極實相說成是「虛空」、「虛無」、「非二元覺知」、「淨土」，那樣甚至也可以。

 

在嘗試以尊重態度了解宗教語言和傳統的多元性的過程中，同樣相當重要的是，要體會世上有許多類型的充滿意義之宗教經驗。在我們這個階段的討論中，焦點是放在定義為「合一意識」的神祕意識。在此，借用印度教的說法，個體自我的「真我」（Atman）會體認到自己正是宇宙性的「梵」（Brahman）的構成元素，就像一滴水落入龐大的海洋並溶入其中。這毫無疑問是神祕主義歷史文獻所記錄的經驗形式之一，也經常在啟靈研究計畫志願受試者的報告中看見，而且這種記憶的深奧是如此充滿意義，幾乎難以言語形容。

 

神構成了我們

 

不過，如果有更多心理健康專業人員能了解，這些人之中有某些或許是在表達，他們窺見了非常驚人，而且可能充滿意義的意識狀態，只是當時他們無法成功地將這些經驗與自己的日常生活整合，這樣對情況就會更有助益，而不是不假思索地將他們的陳述貶抑為「瘋狂」。

 

一個整合得還算不錯的穩定之人，擁有清楚表達的語言能力，當他回想起這種深刻的合一意識狀態，如果真的選擇說出來，那他或許會接受這個終極的見解：追根究底，構成其生命能量的是「神」；但是這樣的陳述並不會伴隨著自我感的膨脹，因為他也會承認其他每個人都是這樣。哲學家將這個觀點稱為「萬有在神論」（panentheism），這不只是因為字面上「一切都是神」的涵意，而更應該是說，神聖可以在存在的終極泉源或核心之內找到。印度教傳統上有三億三千萬個神祇，每一個神祇都可以理解為一個燦爛得難以形容的靈性真理鑽石（或者說一個至高的梵）的其中一個切面；這樣的傳統可能也有助於處理這種關係上的悖論，一方是我們自己，另一方是神，或是任何我們選擇用以指向終極實相的詞彙。

 

美

 

在神祕意識狀態過後經常會出現的特質關係到某些人所謂的「絕對的美」，而這也是直覺式知識的另一個支柱。

 

在劑量足夠的宗教致幻劑產生作用的期間，多數人都會傳達自己有種敬畏感，因為他們即使閉上眼睛都能看到這麼多事物。如同在夢中一般，眼睛似乎突然間和觀看幾乎失去了連結。讓他們感到驚奇的通常是他們發現的繁複靈視圖案，彷彿進入柏拉圖的理型（Forms）世界一般，人或許會遇到精美、色彩豐富，又有著許多細節的男神和女神形象、珍貴的寶石和金屬、博物館等級的生動雕像、寬闊的風景、外太空的一角等。這一切從何而來？這是不是天堂？是不是神的「居所」？

 

令人敬畏的死藤水經驗

 

 

我想起一次使用死藤水的經驗，那時合一意識轉變為一種具人格的觀察者之意識，而這個觀察者以鳥瞰視角俯視著中世紀的山區，此地充滿蜿蜒小徑、森林、田野、街道、房屋，有數百個人和動物居住在這裡，全都忙著進行他們單純的日常例行工作。

 

這個意識狀態讓我驚奇之處在於，我可以選擇切入並仔細觀察這個場景中的個別人物。我反覆這麼做，挑選不同的男人、女人、孩童，甚至動物。我不僅能看到顏色和型態，還可看到細緻的臉部表情，甚至是女性衣著的布料和蕾絲配件上的繁複圖樣。這就像是觀賞一幅中世紀場景的畫作，可以聚焦到難以置信的細節，並且一切都活了起來。如果你問我該如何理解這樣的經驗，我完全不知道答案。當然可以說這是來自某一次前世的記憶，或是從神的角度觀看人類歷史的特定場景，或許這是某種我從不知道自己擁有的創造力之顯現，而可想而知，這樣的創造力說不定未來會以繪畫或是小說的創作來表現。不過，這個經驗確實發生了，而且鮮活地留在我的記憶中，也促成了我對人類意識的潛力所感受到的深刻敬畏。我知道清明夢，也知道某些「夢中之夢」，亦即人會辨認出作夢的過程；這類夢境包含類似細節，但是從未有這種程度的意識控制和專注，更從未留下如此清晰且持久的記憶。

 

 

摘自《神聖知識》生命潛能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