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故,我繼承了一個信念,相信所有關係,尤其是與我深愛的人的關係,本該永遠持續下去。我總是以為,如果我愛某人,我們就應該在九十歲時,彼此相依地坐在搖椅裡,若非如此,就是因為有人搞砸了,而那人八成是我。我的治療師開玩笑說,我是醫生,所以對死掉的東西進行心肺復甦術是我的本性。我有一種傾向,會走極端,試圖救我所看重的關係,即使在別人眼裡,這段關係顯然已經結束了。但曾有人告訴我,人們走進我們的生命是基於一個理由,持續一季或一生。知道如何辨識其間的差異是值得養成的技巧。

 

承受心碎之苦是人類際遇的一部分,每一個人在人生某一瞬間,都曾經驗到這類創傷。這樣的痛苦可能感覺上難以忍受,於是我們豎起盔甲防禦,往往在親密行為尚未發生前就拒之於門外。

 

容許所愛的人傷我們的心

 

女兒席恩娜與我時常討論這點。席恩娜五歲時,因為一個名薇薇安的小女孩而心碎,薇薇安是摯友的女兒,晚席恩娜兩週出生。摯友與薇薇安來訪時,她倆在禪園內追逐小精靈、在海灘上玩耍、夜夜睡在同一張床上、跟玩具企鵝羅貝托一起洗澡、在英式酒吧吃魚和洋芋片、在舊金山觀賞煙火、在禪修中心聆聽佛法講座、在熱水浴缸裡一起耗上幾小時、共享使兩人沉醉在愛裡的其他神奇探險。她們如此深愛對方,愛到那整個星期,席恩娜都無暇理會我、她父親、以及來訪的摯友。但接著,人生的老師出現了,薇薇安必須回家,回到芝加哥。

 

席安娜哭個不停,傷心欲絕地哭了幾小時。席恩娜說:「媽咪,愛薇薇安實在好痛,我想,我不想再見到她了。」這時,我明白我們需要好好談談。我抱起席恩娜,讓她坐在我懷裡,告訴她,我明白,心愛的人必須離開時,實在是好痛。我向她保證,這完全值得。我告訴她,那份愛值得那樣的離開,而且為了全然經驗到熱愛他人的喜悅,我們一定要心甘情願地失去對方。我說:「我們一定要容許所愛的人傷我們的心。」

 

她蹙眉看著我,說道:「可是媽咪,我永遠永遠不會傷妳的心。」我說:「啊,可是妳可能會喔,但可以說不是故意的。妳可能會離開我,而我會哭,我會看著妳的床,我可能希望妳從來沒有睡過那張床,因為妳不在那裡實在是令我痛徹心扉。」席恩娜開始邊哭邊說:「可是我絕不會對妳做那樣的事,媽咪。我絕不會離開妳,我會永遠愛妳,永遠跟妳住在這間房子裡,一直到老。 」

 

我告訴她,我曾經如何容許我父親――她的外公傷透我的心,我父親在席恩娜出後兩週去世,他真的傷了我的心:他在我的胸口開出了一個大裂縫,心整顆濺灑在地上,這使我考慮著是否要讓我的心永遠密合。但接下來,我決定讓自己的心扉打開,儘管好痛。我告訴席恩娜,有一天,她深愛的某人――例如我、她父視、她奶奶或我們的狗狗葛蘭朵可能會傷她的心,她可能會有種片刻的感受──感覺她不想容許任何人再對她做那樣的事,所以寧願關閉心扉,至少這樣心就不會受傷。

 

席恩娜明白了,她說:「媽咪,當你墜入愛河時,應該要經常在心裡留個小裂縫,即使你覺得好像應該把它鎖住。那樣的話,對的人總是會悄悄地走進來。」我點點頭,我們又哭了一會兒。然後我抱著她好長一段時間。就在席恩娜睡著前,她說:「我要容許薇薇安傷我的心。」我說:「我認為這個計劃不錯。」我們轉動了捕夢網,把燈全熄掉。

 

所有愛都需要奠基在其之下的勇氣

 

人生充滿著心的創傷,或許,心的創傷多過其他,它會觸發虛假恐懼,因為我們是那麼害怕心碎。愛,讓人覺得很冒險;愛,讓人覺得不安全;愛,感覺像是某種要加以防範的東西。你所做過最艱難的事,莫過於讓心敞開,面對一連串的心碎。關閉心扉是輕便的出脫之道,那麼做有道理,沒人會責怪你。但你會錯過愛的契機,如果你仍需要愛,關閉心扉絕不是解決之道。

────摘自《假面恐懼》生命潛能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