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裡有一段寓言:

 

有一個人被自己的影子深深困擾,並且對自己的腳步聲感到非常不滿,所以決定要擺脫這兩者。他想到的辦法就是逃開它們,於是他站了起來,開始跑,但是每當他一隻腳停下來,他就聽到另一隻腳的聲音,同時自己的影子一點也不費力地跟在他身邊。他將此歸咎於自己跑得不夠快,所以他愈跑愈快,都沒有停歇,直到最後,他累死了。

 

他不明瞭,只要在樹蔭下休息,他的影子就會消失,而且如果他靜靜地坐下來,就不會有腳步聲了。

 

用自己的理想拒絕自己的存在

 

人自己混淆了自己,因為他不斷在拒絕自己、譴責自己、不接受自己,於是形成了一連串的混淆、內在的混亂和悲慘。你為何不接納自己?這有什麼不對嗎?整個存在都接受你的樣子了,而你卻拒絕接受自己。

 

你有一些要達成的理想,而那些理想永遠都在未來—那是必然的,因為沒有一種理想是在當下的。未來並不在這裡,因為它尚未出現,可是為了這樣的理想,你活在未來,但是那什麼都不是,只是個夢。因為這樣的理想,你無法活在此時此地;因為這樣的理想,你譴責自己。

 

所有的意識型態,所有的理想都是帶著苛責的,因為它們為頭腦創造了一個形象;當你不斷拿自己與那個形象比較,你會一直感到好像錯過了什麼、好像欠缺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欠缺、什麼都沒有錯過,就任何方面來說,你都是完美的。要先了解這點,唯有如此,你才能夠了解莊子的寓言。那是有史以來最美的寓言之一,而且深刻地切中人類頭腦的機制。為何你一直把理想攜帶在腦袋裡呢?為什麼你對自己的樣子還不滿意?就這個片刻而言,為什麼你就不能如神一般?是誰在干涉你?是誰堵住你的去向?為何你無法在這個片刻享受、喜樂?那個阻礙在哪裡呢?那個阻礙來自於理想。你怎麼有辦法享受呢?你充滿了那麼多憤怒,所以憤怒必須先消失;你怎麼有辦法喜樂呢?你充滿太多性慾,所以性慾必須先消失;你怎麼有辦法在當下如神一般地慶祝呢?你充滿那麼多貪婪、激情、憤怒,它們必須先消失,這樣你才會如神一般。

 

理想就是這樣形成的,因為它,你開始責難自己,拿自己和理想比較,你永遠不會是完美的,不可能有這種事。倘若你說「如果」,那麼喜樂便不可能,因為「如果」就是最大的阻礙。

 

倘若你說:「如果那些條件被實現,那我就會是喜樂的。」這些條件永遠不會被實現。其次,即使這些條件實現了,到時候你也會失去去慶祝與享受的能力;還有,當這些條件被實現了—這是假設,因為它們不可能被實現—那麼你的頭腦會創造出更多的理想。

 

你累生累世一直以這樣的方式在錯失生命;你創造一個理想,然後你要成為那個理想,而後你又感到自我譴責與自卑。這都是因為你那個愛作夢的頭腦,所以你的真相被貶損了;夢想一直在叨擾著你。

 

慶祝你所有的黑暗,它們因此得以被照亮

 

我要告訴你的剛好相反,就在這個片刻如神一般地存在。讓憤怒存在、讓性存在、讓貪婪存在—慶祝生命,不久之後你會感到更多的慶祝、較少的憤怒;更多的喜樂、較少的貪婪;更多的喜悅、更少的性。這樣的話,你就走上了正確的方向,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當一個人能夠全然地在生命裡慶祝,一切錯誤的都會消失;然而如果你想先消弭錯誤,那麼慶祝就永遠不會發生。

 

那就好像與黑暗對抗一樣,你的屋子黑漆漆的,而你卻問說:「這樣我要怎麼點亮燭光?在點亮之前黑暗必須消失。」這就是你向來的做法。你以為貪婪必須事先除去,才會有狂喜,愚蠢!你認為黑暗必須先離去,你才有辦法點亮燭光,彷彿黑暗會礙著你似的;黑暗是個不存在的東西,它什麼都不是,它並沒有固定的形態,它只是一種不在,而不是一種存在;它只是光的不在—只要點亮燭光,黑暗就消失了。

 

慶祝,變成一把喜樂的火炬,這樣所有錯誤的都會消失無形。憤怒、貪婪、性,或是那些你無法說清楚的種種,它們只是一種喜樂、狂喜的生命的不在而已。因為你無法享受,所以你憤怒;並不是別人創造了你的憤怒,而是因為你無法享受,因為你處在深深的不幸中,於是你憤怒,其他的只是藉口。因為你無法慶祝,愛無法在你身上發生—因此性才依舊在那裡,那些是影子;然而頭腦卻因此以為「要先摧毀這些,然後神才會出現。」這是人類最獨特的愚昧之一,它不僅非常古老,還緊隨著每一個人。

 

你很難想像在這個片刻你就是神,可是我問你,你還欠缺些什麼?還有什麼缺漏呢?你活著、呼吸著、有知覺,那你還需要什麼?這個片刻就是如神一般地存在。即使你覺得只是「好像」是這樣,也沒關係;即使你覺得,「我只是假裝我是神」,那就假裝,別感到不安。從「好像」開始,很快地,真相會隨之而來,因為你在真相之中。一旦你如神般地存在,一切的不幸、一切的混淆、一切的黑暗都會消失無蹤;成為燭光,而且是別無所求地成為它。

──摘自《奧修談親密》生命潛能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