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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抹大拉的馬利亞在耶穌的生活和教導中所扮演的角色,是很重要的。我認為,有些諾斯底教徒將抹大拉的馬利亞視為被選中的,甚至是最高等的耶穌門徒,是合理的說法。然而,我也相信,她除了作為受重視的門徒角色之外,可能在耶穌的生活中還扮演了另一個更親密的角色,一如《抹大拉的馬利亞福音》和《腓力福音》所暗示的。為了進一步研究這個問題,我們需要問自己,在諾斯底派的傳說中,是否對這個故事有另一個更古老的演繹。抹大拉的馬利亞有個類似女神的版本以索菲亞的形式,存在於諾斯底派的宇宙論中。
在諾斯底派中,關於索菲亞的敘述有許多版本和有趣的轉折。我不打算在這裡介紹不同的版本,因為許多學者與諾斯底主義的愛好者,都興致勃勃地重述了這些故事。我想把重點放在索菲亞的主要敘述與其本質,而不是描述不同諾斯底團體的各種版本與想像力豐富的補充。
落入塵世的智慧女神
有些諾斯底派的索菲亞故事,對我們調查抹大拉的馬利亞來說,也很有意思。例如,索菲亞也被稱為上帝的聖潔智慧或神聖的智慧,在基督教中被稱為聖靈。這些故事被翻譯成拉丁文之後,她不再被稱為索菲亞,而是被稱為聖靈(Spiritus)、聖者(Sanctus),或上帝智慧的面向。
在這些翻譯中,有個美麗的、女性化的什麼遺失了。索菲亞是恩典的賜予者,或者以印度教的語言來說,是夏克緹或神性能量的賜予者。事實上,她就是恩典,她就是夏克緹,神祕主義者以及那些進入不同索菲亞/夏克緹傳承的人都知道,當我們感知到宇宙與我們合而為一之時,就是與神性的狂喜結合。
在西方的宗教傳統中,索菲亞的故事已被多次述說,而且總是個關於失落的故事。索菲亞代表智慧,是上帝之光,她下凡帶來知識,帶來光明,但卻落入物質的肉體中。她落入了我們塵世的關注與依附中,對於自己是誰,她若非遺忘,就是記得,但卻無法回到過往的榮耀。
或者,她被視為一個墮落的天使,也許是墮落的天使愛上了她神聖的祖先德普斯(Depth)。被這種愛所迷惑,使她失去了辨別的能力。正如史蒂芬.海勒(Stephen Heller)在《榮格與失落的福音書》(Jung and the Lost Gospels)中指出的,索菲亞「無法再區分天上與人世」,這意味著她無法區分她原本的神聖本質,以及出自這種遺忘或妄想的限制性存在。由於墮落,她體驗到了人類的情感與激情,並因此更能夠理解我們,對我們產生了深度的慈悲。在所有版本的故事中,索菲亞都是以「誤入歧途的智慧」在地球上遊蕩。米格爾.康納在他的文章〈索菲亞故事背後的靈性意義〉(The Spiritual Meaning behind the Story of Sophia)中,將她的故事解釋為「靈魂穿越宇宙的冒險」的象徵,也是我們自己的墮落,以及透過慈悲與智慧所獲得的救贖方式。
「靈魂穿越宇宙的冒險」
在諾斯底派的敘事之中,有些版本的索菲亞有著人形,她忘了自己是誰,而且被迫賣淫謀生──這不一定是字面上的意思,但可能是象徵性的。她出賣自己的生命,以換取物質財富,獲得物質上的成功──這是我們那被削弱的自我的常見圈套。在這些敘述中,她以海倫娜(Helena)的名字為人所知,她是術士西門(Simon)的夥伴,一個生活在耶穌時代的有魅力之人/聖人/鍊金術士,並曾與耶穌相遇。在《聖經》中也對西門有所描述,雖然並非以一種稱讚的方式。
某些諾斯底教徒認為,抹大拉的馬利亞就是耶穌的索菲亞,對我們來說,知道這一點,就更有趣了。在神話中,索菲亞總是被視為聖人的伴侶。她是他的智慧,往往也是他美麗與性感的伴侶。她是他男性智慧的女性面向,因為這兩者是不應該分開的。如果它們分開,就會像現在這樣,我們的生活沒有平衡,我們的世界也就不會平衡。在一些諾斯底派的故事中,人類的聖人最終會變老,而索菲亞則保持年輕,她被描繪成一個青春永駐的女人。
索菲亞也以不同的名字重新出現在其他信仰傳統中,並偽裝成更高級的心靈哲學概念。例如,在印度教中,她被稱為智性(Buddhi),意即更高的智力;在基督教中,她被稱為理知(Intellection),這是一種更高層次的知性,使我們能夠不經推理就能掌握真理,一下子或只是一眼就能明白一切。
失而復得的靈知
以哲學的語言來說,索菲亞是我們以理性思維無法理解的方式,看見特定情況本質的能力。這是種觀察與感知事物的整體方式,會同時使用到心智和靈魂。它繞過了表面上的差異,是在處處皆能看見合一(oneness)的能力。如果索菲亞是思想與心靈交會之地,這就與我們這個時代所頌揚的冷酷理智化截然不同。她代表了失而復得的靈知,既是人類的墮落,也是人類的救贖。
在這些故事中,我發現引人注目的是,索菲亞與抹大拉的馬利亞一樣,被描繪成既有智慧,又帶著神聖的智慧或恩典,而且性感。托比亞斯.丘爾頓(Tobias Churton) 在《諾斯底派的性奧祕: 狂野的索菲亞與情慾的基督教》(Gnostic Mysteries of Sex: Sophia the Wild One and Erotic Christianity)中,探尋了同樣也可用來稱呼索菲亞的prounikos一字的字根,這個字通常被翻譯為「淫蕩的」或「狂野的」,暗示著性濫交。然而,這種負面的含義和希臘語的翻譯,主要是由四世紀聖人埃匹發尼斯(Saint Ephiphanus)所提倡的,他對諾斯底派、婦女或性,都沒有什麼好的評價。prounikos 這個字在早期有很多用法,從「受雇的搬運工」到「野桃樹」都有。這最後一個版本對我們的調查工作又很有趣了,因為桃子(果實和樹)對愛希斯女神來說是神聖的,而且儘管是以不同的形式,「樹」本身一直存在於最早的女神故事之中。
這裡最重要的收穫,是蘇菲亞和抹大拉的馬利亞之間清楚的連結,她們都是智慧和愛慾力量的傳承者,並且都與她們的男性伴侶結合在一起。在諾斯底派的宇宙論中,索菲亞最終被拯救,並與宇宙基督結合,而索菲亞的人類化身抹大拉的馬利亞,則與宇宙基督的人類化身耶穌結合。我將在後面的章節討論這個問題。
──摘自《被消音的女神》生命潛能出版